新書搶先看》下一波人工智慧浪潮，情感機器的誕生

加州門洛帕克（Menlo Park）——2032年三月三日，上午7：06 

這是一個溼氣重的春天早晨，雅碧凱被曼蒂從睡眠中輕輕喚醒。曼蒂是雅碧凱的個人數位助理，多虧床上的感應器，曼蒂完全掌握雅碧凱正處於睡眠循環的哪一個階段，並且藉此搭配工作行程，在最佳時間喚醒雅碧凱。由於早晨天空灰濛濛的，而且雅碧凱昨晚就寢時心情不太好，因此曼蒂選用麻雀和金翅雀在日出鳴唱的錄音，作為喚醒雅碧凱的聲響。 

雅碧凱伸了伸懶腰，起身坐在床邊，移動雙腳尋找拖鞋。「嗯，已經早上了啊？」她喃喃自語道。 

「您睡了七個小時又十九分鐘，沒有受到什麼干擾。」曼蒂告訴雅碧凱。曼蒂愉悅的音調起伏經過演算法的設定，並且透過隱藏在房間內的音響系統向外發送。「您今天早上覺得如何？」

「很好。」雅碧凱一邊眨眼，一邊回答道：「應該說非常好。」

其實這些對話都是出於禮貌，曼蒂並不需要詢問主人問題，也無須聽取主人的回應。這位數位助理已經利用許多遠端感應器，分析雅碧凱的姿態、精神狀況、臉部表情和聲音語調，並且得知雅碧凱的心情已經比前一天晚上好轉許多。

對這位年輕女性和她的科技而言，這是一個平凡無奇的早晨，他們已經一起生活很長一段時間了。許多年前，當雅碧凱還只是少女時，她為自己的助理取名為曼蒂。當然，那時候還是好幾個版本之前的軟體，不像今天的軟體這麼複雜、精密，所以在某種程度上來說，他們也是一起成長。 

在這段時間裡，曼蒂變得愈來愈熟悉雅碧凱的工作習慣、行為模式、心情、喜好與各式各樣的特質。就許多方面而言，曼蒂遠比任何人都了解雅碧凱。 

曼蒂繼續提供雅碧凱關於天氣和交通狀況的資訊，接著是早上的工作行程，以及社群媒體上幾則話題性十足的消息。雅碧凱一邊聽，一邊準備出門上班。 

「曼蒂。」雅碧凱一邊梳頭髮，一邊問道：「今天董事會的所有東西都整理好了嗎？」 

這位個人助理早就預料到這個問題，並且已經查看雅碧凱的行事曆，以及生物辨識的歷史資料，為她做好一切所需的準備，迎接董事會的到來。雅碧凱是應用情感科技（Applied Affective Technologies, AAT）公司的執行長，而她與該公司正走在人機關係發展的最前線。「所有人都已經收到一份會議議程，您的3D簡報和註記也已經完成了。傑瑞米會負責聯繫早餐外燴服務，而我也挑選好您今天的服裝，是Nina Ricci的套裝。」 

「我最近不是穿過了嗎？」

曼蒂毫不猶豫地回答：「我的紀錄上顯示，您上一次穿這套服裝是在兩個多月前，當時也是類似的重要場合。這套服裝當天讓您覺得很有自信、充滿力量，而且今天的與會者都不曾看過您穿著這套服裝。」

「太棒了！」雅碧凱高興地說道：「曼蒂，沒有你的話，我該怎麼辦呢？」

確實會不曉得應該怎麼辦。™ ™ 

雖然這個情境或許有點類似科幻小說的情節，但事實上這是相當合理的推論，預示著十五年後的科技可能發展到什麼地步。目前，無論是人聲辨識與合成、個人生物特徵的即時測量，還是人工智慧行程安排系統，都愈來愈成為我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。隨著運算能力的持續演進，再加上其他相關科技的升級，在短短十年之後，這些工具勢必比今日先進許多。

然而，真正革命性的轉變會來自於電腦科學的其中一個支派，這個支派目前還處於非常初期的萌芽階段，所以有許多人甚至不曾聽說，這個支派稱為情感運算，關注的是與我們感受互動的系統與裝置之發展。更明確地來說，情感運算涉及電腦與社交機器人對於人類情緒的辨識、解讀、複製，甚至可能進而操弄。 

這是一個快速發展的領域，有可能會大幅改變我們與電腦或其他裝置的互動方式。目前已經愈來愈常看到，系統與操作裝置能根據我們的情緒回應和其他非語言線索，調整本身的運作和行動。透過這一點，我們的科技在使用上將會愈來愈直觀，因應的不再只是外顯的指令，還包括我們沒有說出口的需求。在接下來的內容裡，我們將進一步探索：這樣的新時代對我們的科技和個人本身而言將會帶來的意涵。 

在某方面來說，我們也都是情感機器。在過去幾個世紀裡，解剖學、生物學、神經學及許多其他領域的研究都一致顯示，所有我們身為人的一切幾乎都是依循著一套可預期的物理程序。多虧了這些機械導向的規則，人類才能夠活動、飲食、成長和繁衍後代。除了極小範圍的基因變異之外，我們基本上都是人類祖先的複製體，未來也注定將一代又一代地繁衍後代，就像是用模具切割出一塊塊和我們幾乎一模一樣的餅乾。 

當然我們也都知道，人類真實的生命經驗完全不僅止於此。雖然這些確定性的因素足以定義我們到達某種程度，但是人類的存在其實蘊含更多的深度與廣度，光是一系列的刺激、反應還不足以解釋，其中主要的原因正是在於，我們是有情緒的生物。我們每個人都有夢想、希望、恐懼和欲望，這些都是這麼獨一無二，卻又如此普遍，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正是在於我們對這個世界的情緒體驗。 

如果不是這樣的話，一起長大的同卵雙胞胎個性應當一模一樣。同卵雙胞胎一開始擁有某些受基因影響的共同特質和行為，但是隨著時間演進，就會逐漸分歧。儘管全人類擁有幾乎相同的生物、化學機制及感官模式，但是我們的感受，以及我們對於世界在感受上的理解與回應，這些都讓地球上的所有人，也就是有史以來1070億曾經生活在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、與眾不同的。 

關於情緒，全世界至少有上百，甚至上千種理論存在，而這些理論辯證著情緒是什麼、為何存在，以及情緒從何而來，不太可能介紹或探討所有相關的理論。同時，我也不打算宣稱這些理論之中的哪一個才是唯一的真理，其中一部分的原因在於，唯一的真理很有可能並不存在。過去以來，神經科學家、心理學家及哲學家一再認為，世界上有多少位情緒理論家，幾乎也就有多少種情緒理論。情緒是人類的狀態和心靈中十分複雜的一個面向，複雜的程度或許只僅次於神祕的意識本身。重要的是，我們必須體認到情緒的深度與複雜性，而不能一味過度簡化情緒的機制或目的。 

情緒是人類生命經驗中最根本的要素之一。然而，即便情緒對於我們的生活如此至關重要，我們至今卻仍舊難以定義，甚至連解釋都不容易。就許多方面而言，我們對於感受和情緒最具有洞察力，似乎都是在它們不存在，或是出乎意料浮現時。即便存在著許多理論，我們唯一能肯定的就是，情緒對於我們是誰的定位至關重要，如果沒有情緒，我們將只是空殼子一般的複製品。

所以，在進入新時代之際，包括電腦、機器人和其他裝置在內的機器變得愈來愈能與我們的情緒互動，這會對我們產生什麼樣的意涵呢？我們和科技之間，以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將會如何改變？科技本身又將如何變革呢？也許最重要的是，如果情緒在人類與某些其他的動物身上演進，並且因此帶來一些效益，那麼在未來人工智慧的發展中，情緒是否也會形成類似的效益？ 

基於諸多原因，情感運算其實是非常自然而然的進展。我們持續努力打造科技，讓科技的運作變得愈來愈人性化，而不是任由人類愈來愈配合科技，所以情感運算的進展十分理所當然。因此，人工智慧的這個分支在未來將會以不同的程度，幾乎完全融入我們的生活，變得無所不在。同時，和其他已經發展、商業化的人工智慧形式一樣，情感運算最後將會退居幕後，成為一種人們視而不見、見怪不怪的功能，因為它將無所不在，所以很快就會被人們視為再理所當然不過了。

思考一下各種可能的情境。房間可以依據你的心情調整燈光和音樂；玩具透過自然的情緒反應與小朋友互動；電腦程式注意到你在使用過程中的不滿，於是調整輔助機制；電子郵件可以先讓你暫停一下，不會直接傳送出火爆的郵件訊息，各式各樣的情境多不勝數。 

然而，鮮少有科技不會導致意料之外的後果，或是只會完全遵照發明者的預期為後人使用，情感運算當然也不例外。人們不需要太過前瞻，就已經可以預見這項科技無可避免地會被誤用與濫用，而後果顯然對社會上的多數大眾並沒有好處。情感運算正如同許多其他的科技一樣，也會被人們視為一把雙面刃—一方面能夠帶來效益；另一方面也有能力造成顯著的傷害。 

在快速進展的一切中，還有另一件事值得一提。就許多方面而言，情感運算代表著長久以來科技演化的一個里程碑，也象徵著我們與科技之間的新關係。這是一則歷經數百萬年的故事，而這則故事如今正接近關鍵時刻。不僅可能決定科技的未來，更有機會決定人類未來的命運。 

然而，我們首先要檢視一個在許多人心裡想必都在詢問的問題：「為什麼會有人想做這件事？為什麼要設計出能了解我們感受的機器？」在接下來的章節裡，我們將會看到這趟旅程從三百多萬年前就已經開始了，而情感運算其實是旅程中非常自然而然，甚至是無可避免的一步。（本文摘錄自《情感運算革命》第一章，商周出版）